蔡智木然道。
“遵命。”管家哽咽道。
蔡智擡頭望着門外的蒼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多好的江山,多好的時光,可惜再也不能屬於他了。
仰頭就水喝下了丹藥,藥力當場發作,蔡智連哼都沒哼一聲,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當場氣絕。
這位在粵東馳騁縱橫的青年人傑,就這麼結束了他的一生。
他的燦爛纔剛剛開始,又匆匆如煙花一般在最璀璨的時候凋零了。
……
蔡智的紅色葬禮辦的很豪華,老蔡請來了粵東最好的白事班子策劃了這場葬禮,然而辦的再大,再豪華,來客卻寥寥無幾,不得不說是一種悲哀。
秦園。
柳仲與秦羿並肩在園子裏散步。
“侯爺,蔡智自殺了,如今粵東也穩定了。按照小舞小姐的意思,我明兒就去接管蔡府。”
“你放心,我會做一場大法事,驅除裏面的污濁之氣,絕不會褻瀆幾位仙子。”
柳仲道。
“不用了,宅子再大,風光不再。”
“江山美麗,處處可作家。”
秦羿笑道。
“好吧,侯爺,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只要是用得着我的,儘管開口。”柳仲道。
“我打算在南方其他省份轉一轉,摸清楚南方的關係,尤其是東州老家。”
秦羿道。
“我想起來了,再過幾天就是二少回江東的日子,也是榮歸故里的日子,侯爺是想陪二少吧。”柳仲道。
“是啊,晏兒回來了,認祖歸宗,他爺爺不在了,我這個當父親絕不能缺席。”
秦羿道。
他對於秦晏、秦繼是有虧的,尤其是親兒子秦晏。
秦繼多少還跟他處過一些時光,而秦晏呢,出生不久,匆匆忙忙見了一面,他便去了地獄。
作爲父親,他絕對是不稱職的,是以,這一次秦晏認祖歸宗,秦羿必須到場。
……
粵東的風雨很快瀰漫到了整個華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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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靈的歸來,程苦的死,讓秦侯歸來的事,蒙上了一層神祕的煙雲,不少人在猜測着,然而包括秦繼在內,都沒有確切的答案。
爲了這個答案,秦繼親自跑了一趟崑崙山,然而素來交好的孫聖少與師父竟然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閉關,這不得不讓秦繼相信,秦侯已經回來了。
但若是秦侯回來了,爲何殺掉自己父親後,他一直沒有現身。
以秦侯眼裏揉不得沙子的性格,應該早來找他這個罪魁禍首纔是,他到底在醞釀什麼?
秦繼自問天下間難纏的對手,難纏的人,無一例外都會敗在他的腳下,如秦幫昔日那些元老,還有北方的那些大族豪門,無論他們的背景有多麼的強,最終都會被他的各種手段給折服。
而天下間唯一一個他看不穿的人,就是秦羿了。
這個人除了是他的義父,更是已經消失的傳奇,有關於他的一切,都只是傳聞與兒時的記憶,根本不足以作爲參考。
不管如何,請天邪出山,已經是在所難免的事了。
從父親被殺的那一刻,秦繼就決定一條道走到黑,既然無法屈服,不願服輸,那就戰鬥到底吧。
無論是溫雪妍,還是劍島的那位弟弟,這一次都必須消失。
不過,在作出這個決定之前,秦繼決定再去張大靈那探探口風。
當然,這也是對張大靈立場的最後一次考驗,如果張大靈執迷不悟,秦繼不介意舉起屠刀。
反正他要殺的人會很多,那麼就從最不捨、最不忍的人開始吧,只有這樣他才能泯滅最後的一點良善,在霸者的路上徹底的走下去。
張大靈搬進了秦家的老宅。
秦文仁夫婦出事、宋金貴老爺子百年後,這座宅子就冷清了,除了陶鑄父女倆偶爾回來看看,宋傑父子等人早已經搬離了宅子,這座曾經最輝煌的宅子,終歸如它的主人一般褪去了光環。
張大靈每日倒也清閒,只是打坐,閒暇時間則是觀魚、研究盆栽,倒也其樂融融。
“師父,秦繼來了。”明月道。
“叫他進來吧。”張大靈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吩咐道。
秦繼提着禮品,快步走了進來,人未至朗聲道:“師父,徒兒來看你了,這一次帶的是上好的雨前茶,絕對的正宗,保管符合您老人家的胃口。”
“客氣了,快,快入座。”
“你們既然來了,也一同入座吧。”
張大靈看着秦繼,爽朗笑道。 秦繼今日來還帶了三個人,這三人,一人光着半拉膀子,身上千瘡百孔,瞳孔湛藍,一看就是煉毒的邪派中人。另外兩人,也是一個比一個猙獰,絕非是崑崙山派來的正道護法。
秦繼跟邪道上的人打交道,這倒是張大靈沒想到的。
不過,自己這個徒兒若真是要在絕路上走下去,他幹出什麼事,張大靈都不會覺的意外。
秦繼微微一愣,擡手示意三人跟上。
這個舉動徹底的讓張大靈寒心了。
什麼時候,自己的徒弟來他的府上,還要帶上三個保鏢了。
是不信任他,還是另有預謀。
但無論哪一種,都無疑傷透人心。
到了大廳,那三人傲慢的在一旁坐了下來。
秦繼親自起身泡了上等的好茶,師徒倆對坐着,然後陷入了沉默,誰也不知道從哪裏開口。
張大靈看着秦繼,心中不勝唏噓。
“你八歲那年開始跟我,與我同穿,與我同住,我教會了你第一道咒語,教會了你做人的第一道信念。”
“那時候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們親如父子,關係好到就連你父母都妒忌。”
“繼兒,這些你還記得嗎?”
良久,張大靈開口笑道。
秦繼之所以沒有開口,是因爲他問心有愧,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去化解師徒間的死局。
眼下最大的難題是,秦繼需要得到張大靈的支持,但張大靈卻又不願意給他任何的力量,既然留不住,師父的地位,師父的存在,同樣是他的一個大麻煩,他必須搬掉這塊絆腳石。
“記得,師父對徒兒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這輩子都永生難忘。”
“我到現在還記得師父教給我的第一道人生哲理就是:天道不仁,以萬物爲芻狗,天不仁,我輩唯有自救。師父,那時,你是真疼惜徒兒啊,您就像是父親一樣庇護我,無論是修煉還是生活,還是大業,你都是不留餘力的助我。”
秦繼回憶往昔,嘆然道。
“我現在也是如此。”
張大靈端起茶杯,看着秦繼道。
秦繼也擡起頭看向了他,師徒倆就這麼互相凝望着,良久,秦繼哈哈一笑,茶杯舉到嘴邊,喝了一口,笑問道:“是嗎?”
“當然,這一點從沒變過。”張大靈道。
“師父,我義父是不是回來了,你今兒必須給我個實話。”
“你知道的,義父賜予我的,是他的影響力,而你是真真切切給予我這所有一切的人,在我心目中,你是父,義父只有義。”
“我是坦誠的,所以,我希望師父能給我一個答案。”
秦繼道。
“沒錯,他回來了。”
“你父親的死,應該就是他的手筆。”
張大靈沒有猶豫,把這個殘酷的答案告訴了他。
“他爲什麼不來石京殺了我。”
秦繼雙目一寒,逼問道。
“因爲他心中有仁慈,他在給你機會,秦繼,屬於你的時間不多了。”
張大靈放下茶杯,看着徒弟,無比痛心道。
“他在給我機會,你覺的我還有機會嗎?”秦繼冷笑自嘲道。
“你有,你比任何人都有機會,我知道你爲你父親的死感到憤怒,那是因爲你至始至終就沒有心懷天下。”
“秦繼,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你想聽嗎?”
張大靈還是決定挽救一下秦繼,畢竟一手培育出來的,真要折了,心痛。
“你說。”秦繼眼神看向窗外,耐着性子道。
“第一,忘掉你父親的仇恨,立即下調藥物,另外把那些過激的錯誤行爲全部糾正自查,發佈全國。”
“其二,親自迎回你弟弟,以上禮待劍島來人,至少你應該讓出部分權利,交到劍島的手中,以示你豁達的胸懷。”
“只要做到這兩點,就算是你做不了天下之主,至少也少不了你一份。”
張大靈道。
“哈哈。”
秦繼大笑了起來。
張大靈面色一寒,無奈的搖了搖頭,在外人看來並不苛刻的條件,爲何到了自己徒弟這裏,就這麼難呢?
難道一個人掉進了權利的旋渦,真的就再也拔不出來了嗎?
“師父,第一條,我可以接受,甚至是恢復到改組前的,也不是不行。”
“但這第二條萬萬不能,我現在手上唯一可靠,唯一的利器,就是我的地位。一旦我讓步,就等於是自殺。”
“我不需要向任何人展示什麼豁達,我只知道屬於我的,誰也不能動。”
“屬於秦侯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師父,這天下是我經營的,我沒有錯,也無須向任何人認錯,你懂嗎?”
秦繼決然怒道。
“混賬,你真是個冥頑不靈的蠢貨。”
“你以爲你的權利,就是你的護身符嗎?不,它是毒藥,只會讓你死的更快。”
張大靈擡手一巴掌狠狠打在了秦繼的臉上。
秦繼嘴角溢出了血水,瞳孔中瀰漫着兇光:“師父,你打我?”
“秦繼,你清醒點好嗎?”張大靈喝道。
“我清醒,我很清醒,我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我是明白了,師父你根本就沒想跟我一條心,沒有人取代秦侯在你心中的地位,不管是二十年,二百年,還是兩千年。”
秦繼大吼道。
“你錯了,是沒有人能取代我心中的正義。”
“繼兒,我很遺憾,爲我自己,也爲你,二十年了,我教會了你一切,唯獨沒有把正義這兩個字植入你的靈魂。”
張大靈失落道。
“師父,我再問你最後一句,你真的不願意跟徒兒一條心嗎?”
秦繼停止了怒吼,準備做最後的訣別。
“我只跟正義一條心,繼兒,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啊。”張大靈閉上了眼,說服不了秦繼,何嘗不是他的悲哀。
“張大靈,既然你決心與我爲敵,那就是你自找的。”
“我不想多一個強大的敵人,師父,對不住了。”
秦繼站起身,猛地摔碎了茶杯,坐着的三絕同時站起了身。
這三人都是在東南亞絕世高人。那個胸口爛肉,頭上起蛆的傢伙是降頭王差汗、中間兩條胳膊比竹棍兒還細看起來像殘廢的乾瘦黑漢子是溼婆祭司阿爾德、最後一個獨眼老頭則是鬼叟巴甲。
這三人放在東南亞,任何一個人的名號亮出來,那都是響噹噹的。
放眼天下,也只有秦繼的財力、地位才能同時把這三人請到江東來。
“好,好,好!”
張大靈仰天連道了三個好字。
“師父,別了。”
秦繼起身走出了門外,沒有回頭。 門被關上了,裏面傳來了激烈的打鬥聲。
結果是很顯然的。
張大靈去了地獄,本該有超越於凡間武道界修煉的資源,但因爲秦文仁夫婦的慘事,他一直沉浸在悲痛中無法自拔,錯過了最好的修煉時機。
甚至可以說,張大靈的修爲比起離開地獄時,還下降了許多。
面對南洋的三大絕頂高手,甭說三人,就是一人,他也無力對抗。
打鬥並沒有持續很長,只是一根菸的功夫而已。
三人很輕鬆的走出了大廳。
“我師父他……”
秦繼問道。
“我們已經送他去見溼婆神了,幫主好手段,連自己師父都能下得去手,難怪能與我等聯手了。”阿爾德陰森森的笑道。
秦繼返回到了大廳,張大靈已經倒在了血泊中,這三人念在是他師父的份上,並沒有太過下毒手,只是鬼叟巴甲割斷了張大靈的喉管。
“師父,對不起,我別無選擇。”
“若有來生,弟子當銜草來報,供你驅使終身。”
秦繼一拂張大靈那不甘瞑目的雙眼,悲痛道。
“來人,好生收斂師父的屍骨,風光大葬。”
秦繼衝門外的明月,大喝道。
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廳。
從現在起,他就是無父無兄,心中只有權利的野獸。
回到府邸。
“我要紅色的葬禮,而不是白喪,算是留給我最後的一絲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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